从没想过再见一个人会需要那么久。
老去的暴君先生手已经开始颤抖，一头倔强的固执完了他大半人生，似乎还能一头荒草到最后的卷毛也已经白的像是雪后。老人固执的推开孙女想要搀扶他的手，自己努力了两次才坐上了对于老人来说实在太高又太窄的条椅子。
一旁的孙女担忧的看着他坐好，一双手在空中维持住搀扶的姿势。直到他坐稳了再次挺直了腰板。才小心翼翼的坐到了他对面。细心的压低了口音开始跟服务员攀谈，后者收起可以翻译成各种语言的电子菜单，换出了古早的像是上个时代的纸质菜单。胶质的本子封面还有点儿粘，字小的老人戴上眼镜后还要略略眯起眼。
老人看了几眼，飞快的根据之前Facebook上的推荐选定了主菜和汤。在服务员等待孙女的点餐的时候，他已经转过头开始打量窗外的街道。略显老旧的电车，停留在上个繁华时期的建筑。时光在这个城市翻转。把人拖回它的繁华岁月。
就像是哈佛一样，永远的哈佛，不变的哈佛，去掉不断更新的设备。外面看起来永远是一个样。
“您想喝点儿什么吗？”
服务员操着口音严重的英语问道，孙女投来目光示意他先点，老人翻也不翻菜单。浅色的蓝眼睛冷的像是机械光。
“一杯苹果马提——”
他说到，眼睛从没有离开窗外。‘M’的音出口的又快又急，就像是在和谁抢着节拍，到了‘T’却戛然而止。老人盯着窗外，那一瞬间他那张永远板的好似全世界都辜负了他的脸一瞬间活了过来，五味陈杂，激动又不敢置信。
“祖父？您怎么了？”
坐在他对面的女孩忍不住开口问道。硅谷的暴君像个真正的机器人一样僵硬刻板的，把脑袋扭了回来。他低着头，目光停留在那本他只翻了两下的菜单上，就好似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学鸵鸟一样埋着头就以为能被世界忽略万事无忧。
“我……”
他轻声说道，然后再也没说下去。老人的背挺得更刻板的直。孙女缩了缩脑袋，只得乖乖的不再多问，点起自己的饮料。
最后不得其解却维持住了职业道德的服务员报了一遍菜名，就在她笑着准备走开的那一瞬间，老人叫住了她。
“不要苹果马提尼。”
他简短的说道，就像是在发号施令。服务员敬业的点了点头。
“好的先生，您要喝点儿别的吗？”
于是寥寥无几的饮品名称滑到了他嘴边：他最爱的能量饮料，红牛，激浪，陪伴他和无数宅男度过一个又一个深夜。后来被他定位Facebook官方饮品的苹果马提尼，起源于一次带给了他和Facebook崛起之机的饭局。然后就没有其他。
可这一刻，陪伴他一个人同代码和屏幕一起度过孤独长夜的红牛不是他想要的。象征了他的事业崛起之机的苹果马提尼不是他想要的，这些统统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什么呢？老去的暴君转过头再去看窗外，已经找不到刚刚那个只是瞥见就能让他一瞬间堵塞喉咙的身影。街对面最有名的地标建筑大集市里，当地人提着菜篮子和水果慢悠悠的走。老人和老伴一起分担着重量，一人一只手。
“……一杯牛奶。”
许久，老去的暴君说到，声音轻的就像是怕惊碎了谁的美梦。
“加一根甘草糖棒。”
头顶上铁艺的电子蜡烛吊灯洒下昏黄的光，订满墙面的纸片后面深棕色的木墙再浅淡几分就能成甜蜜的焦糖色，正如同谁的眼眸对着光。
眼眸印在光里的人对他笑，拿走他的红牛换上牛奶，美名其曰对身体好。他不满的抗议，对方只是笑，然后把他放在手边的甘草糖棒丢进玻璃杯里。
“这样你喜欢的和你需要的，就都齐了。”
青年说道，眼眸里是全世界的焦糖酱和巧克力蛋糕。
图片出自飓风之鸦，梗来自阿墨的未完成短篇hopeless，以上